月光照进耳房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像极了那年除夕的炮仗碎屑。
甘棠想了很多事情;比如阿姊阿爹现在还好吗?他们肯定好的,他们都比自己厉害。
比如奴驿水缸的水为什么不能喝,现在的甘棠大概能明白了。僧多粥少,贱籍多,贵人少。
有些事情,慢慢的小甘棠就懂了。也想到了李崧公子经常夸自己的观音痣长得好看,
他的小厮铭烟会偶尔给自己塞点糕点。开春的柳絮飘进玉舒院时,甘棠正给玉小姐梳头。
铜镜里映出她眉间的水滴痣,红得似要滴血。外头忽然传来喧哗,她踮脚望去,
瞧见正院方向抬进来十几口描金箱子,箱角包着铜皮,在日头下闪着光。“大小姐议亲了。
”周嬷嬷端着茶盘进来,裙摆沾着新泥,“听说是武定伯爵府的二公子。”甘棠手一抖,
梳子差点掉在地上。她记得除夕,颜真腕上戴着对翡翠镯子,正是郑家送的年礼。纳彩那日,
甘棠躲在耳房窗后,瞧见郑安骑着高头大马进来。他穿着金吾卫的官服,腰间佩剑,
剑鞘上镶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。玉小姐扯她袖子:“甘棠,郑家哥哥真威风。
”甘棠却注意到他下马时,左手无名指有道疤,像是被利器所伤。问名礼在正厅举行,
甘棠捧着茶盘候在屏风后。她听见主君夸郑安:“年纪轻轻就入了金吾卫,前途无量啊。
”大夫人捻着佛珠接话:“听说和太子殿下也熟识?
“郑安的声音清朗:“殿下常召臣商议要务。”甘棠数着他说话时转了三回扳指,
是个不安分的主。纳吉那日,甘棠在耳房听见周嬷嬷叹气:“...二公子虽好,
到底不是袭爵的...”她低头绣着荷包,想起前几日去库房取料子,
瞧见郑家送来的聘礼里有个鎏金匣子,锁扣上刻着“东宫”二字。婚期定在次年三月,
甘棠陪着玉小姐去正院看嫁妆。八十八抬箱子摆满了院子,
最显眼的是那对鎏金掐丝珐琅花瓶,据说是太子赏的。
玉小姐摸着箱笼上的铜钉:“我出嫁时也会有这么多嫁妆么?”甘棠没答话。三月初八,
吉时到。甘棠扶着玉...